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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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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4章

龍娉是常在河邊走, 卻也怕濕鞋。在無嫌走後,她立刻將外邊的人引開,急到連那人是什麽模樣都顧不上。

甭管是誰,她的石珠和塔剎殘石, 萬不能被人看見。

有了這兩物, 她還得找天胎, 天胎在手,她才有機會回枉死城。

她算出天胎就在靈犀城附近, 然而,還沒找過去, 就被一修仙的凡人攔了路, 那人執意要取她性命!

龍娉以為, 當時藏身在洞穴外的,就是這凡人。她不敢輕敵, 趕緊回巢, 企圖借塔剎殘石逃命,不料這殘石她真的驅使不了, 只得另尋出路。

就在不移山,她慘遭斷尾,往外逃竄時,不幸又被另一人追捕。

龍娉徹底想不明白,那神仙不許她動的,究竟是哪一位了。

不過還是保命重要, 她甩開身後之人,匆忙折返, 繼續尋找天胎所在。

終於, 在靈犀城外的小羨村, 她找到了天胎。

……

徐徐說到此處,龍娉的回憶戛然而止,她這才想明白,為什麽那貓會忽然出現,原來當時跟在無嫌身後的,不是那兩位凡修其中之一,而是貓!

她還尋思著,為什麽無嫌不許她動那人,偏那人還要置她於死地,原來是錯認。

瓷瓶立著不動,裏邊的魂說完便沒聲了,壓根不敢提後邊的事。

龍娉知道這兩個當神仙的,對那只貓是千般好,她是不懂其中真情,只明白,提了她就得死。

引玉抱著貓兒,如何也想不到,無嫌是故意讓歸月追尋到蹤跡,故意引她到不移山,想叫她看到塔剎殘石。

她扯平了嘴角,只覺得造化弄人,呵了一聲說:“無嫌處處留痕,想讓歸月知道,靈命早借塔剎藏在小世界中。她斷定,你我二人回到慧水赤山會先找歸月,可惜天命難違。”

蓮升彎腰拿起地上瓷瓶,淡聲說:“你未照做。”

龍娉生怕殘石被第三人看到,又怎會照做,她不應聲,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說辭。

可惜這惡事做都做了,她憑何為自己開脫,她由裏到外,早就爛到淤泥裏了。

“那日,如你知道無嫌身後跟著的是歸月,你還會攝她的魂麽。”引玉屈指,往瓶身上一叩。

瓶中嗡鳴,叫龍娉頭暈目眩,好似被狂搖了數百下。

龍娉只想大喊救命,可根本喊不出聲,待那嗡鳴聲止,她才說:“我當時避開了那只貓,中途又遭斷尾,怎知後來救下天胎的貓,就是神仙口中那位動不得的!她說得不清不楚,難道我就不冤麽,我要是知道,壓根不會動她!”

“你為找天胎到了小羨村,還相中了小羨村附近的靈犀城,奪天胎不成,便奪舍歸月,再奪靈犀城。”引玉說得極慢,將歸月的罪狀逐一數出。

龍娉又不出聲了。

“你拿靈犀城做穴,是想設賭局是不是?”引玉問。

“是,我天性好賭,無賭不歡。”龍娉渾身戰栗,連帶著瓶身也跟著晃,自暴自棄道:“我慘遭斷尾,還拿不到天胎,總不能白走那一趟,所以把靈犀城給占了,還奪舍了貓仙。我窺她靈臺,看她把自己當成捫天都的庇護神,便心生歹念,偏要用她的軀,到捫天作惡!”

歸月是無辜,可這一瞬,引玉想到了薛問雪。

薛問雪是在靈犀城外碰見許千裏的,那時的靈犀城想來還未遭劫,可他卻沒有踏進城門,而是一路跟許千裏到不移山,再追蹤妖跡到捫天都。

他錯過了靈犀城,最後完好的一面。

直到如今,薛問雪跟她和蓮升回到靈犀城,才知此地落難,看來他與這靈犀城,本就是有緣無分,那日的錯過可謂是命中註定。

“你手上沾滿殺孽,如今倒是說得輕巧。”蓮升平視瓶身。

龍娉悶悶的聲音從瓶裏傳出,“我早就將因果看淡,若非是擔憂被天道劈個魂飛魄散,也不至於離開枉死城,你們說我心狠手辣,說我無心無情,我也認了。”

她一頓,到底還是怕,惶惶而小心地問:“我如今要是說知錯,你們會不會放我一條生路?”

引玉當真覺得,這蛇妖是個腦子不靈光的。她湊近觀摩瓷瓶,仿佛能透過瓶身,看到裏邊蜷成一團的魂。

“我們差點被你暗算,如今還有兩人不知所蹤,你倒是敢問。”她說。

龍娉顫聲:“這靈犀城年年如一日,平日要是有其他人誤闖城門,也能看到木像出巡,怎能算我算計。”

“你醒裝不醒,又企圖奪舍天胎,這還不算算計?”引玉差點失笑。

龍娉在瓶裏兩眼一合,根本無從辯白,卻還鬥膽開口:“如今靈犀城所有的鬼魂都有我的花押,你們同行之人身在何處尚且不知,我要是死了,鬼魂大亂,他們必將性命難保。”

蓮升氣定神閑地拎著瓷瓶,說:“你的花押是挺厲害,久而久之還會和魂長在一起,若非那些旱魃本就是死軀,也吐不出花押。”

龍娉咯咯地笑,笑聲顫顫,卻也張狂,事到如今還敢耍花花腸子,就和在靈命面前時一個樣。

引玉把傘給了蓮升,轉而將瓷瓶拿走,好整以暇地說:“好,如今是可以放你一條生路,你且說說,和我們同行的另外兩人,現在何處。”

“你們把我放出去,我再說。”龍娉討價還價。

引玉仰頭看天,說:“倒也不是那麽想知道,如今你身在瓷瓶,又在畫中,天道找不著你,你安心待著便是,何時想明白了,何時開口。”

她微作停頓,話鋒倏然一轉,說:“不過,靈命和無嫌說的確實沒錯,你啊,的確可憐。”

瓶中魂一聽到“可憐”二字,不甘到磨牙鑿齒,她是可憐,可她不要他人可憐。

引玉把瓷瓶往地上一擱,說:“我們曾到枉死城,是有見到那兩只妖,好可惜,你拼命想回枉死城一趟,她們卻從未想過要出來找你。”

瓶子嘭地倒下,滾到引玉腳邊。

引玉鞋邊抵著瓷瓶,垂下頭,話只說半截:“她們在枉死城任那一官半職,任得極為舒坦。”

當時那兩只妖是怎麽說的?是……

瀟瀟灑灑混吃等死,並非因為忠心。

如果忠心,兩只妖又何必全盤托出,還把那裝了蛇皮的錦盒也一並交出去。

引玉說得委婉,龍娉是愚蠢,卻不至於連這都聽不懂。

瓶中寂寂,龍娉的心千瘡百孔,不想真心竟付了個空。

果然,世上無人真心待她,她的命早就爛透。

“明珰。”蓮升合傘,“出畫麽。”

引玉攬上蓮升手臂,眼前驟變,村落流水變作荒涼死城,連天色也暗了幾分。

出了畫,長街上只餘黑炭一堆,木車和城隍像早被燒毀了。

引玉左右顧盼,說:“料龍娉也不知道薛問雪和阮桃去了哪裏,既然她怕天道,當由天道取她性命最為合適。”

“我想也是。”蓮升說。

“我還當靈命真把好心留給了一條蛇,原來是無嫌設計,想借塔剎殘石叫靈命行蹤敗露。”引玉眉心皺緊,如今鬼氣四散,奔走無常,似乎他們也在到處搜找。

“無嫌才是那算盤撥得最響的。”蓮升目光一定,遙遙望見遠處的酒旌上插著一截枝。

她擡手指去,淡淡道:“耳報神留下的暗記。”

也幸虧薛問雪和阮桃還帶著個耳報神,否則這一個失魂落魄,一個懵懵懂懂,怕是一不留神就要被鬼祟吃了。

引玉擡手,那酒旌便飛了過來,只見樹枝橫插在旗子正中,斷痕參差不齊,像是奮力掙下來的。

一定是耳報神自己掰的,要是薛問雪和阮桃,哪用得著這麽費勁。

“好在耳報神清醒。”引玉拔下樹枝,等著見面後還回去,不然那木人一定有的是話要說。

長街也不知是通向何處,沿途能看見幾片落葉,那葉片嫩生生的,模樣又和沿街樹上的不同,一眼便能看出是耳報神留下的。

“不舍得掰枝的,所以留了葉子。”引玉低頭拾葉,想到耳報神被阮桃抱著一路顛簸,卻還要費盡心思留下印記,不免覺得好笑。

蓮升辨不清薛問雪和阮桃的氣息,當是那兩人藏起來了,淡聲說:“薛問雪還會施術藏息,總歸不會帶阮桃送命。”

這靈犀城裏的屋舍搭建得分外隨心,就連街巷也是,那走勢總叫人始料未及。

繞過一土窯,便見遠處高樓高聳,似是箭塔。

那裏面雖也是土房,看著卻比城中其他屋舍要精致,且不說墻下還修有宮門,應該是城主的居所。

“龍娉的賭局,說不定就在這裏面。”引玉擡眉。

蓮升見宮門下躺了一片葉,走近想撿,餘光卻瞄到,宮門兩側的泥墻不大平整,並非修築時粗制濫造,而是……浮雕。

只是,因為時日久遠,歷經風吹日曬,只隱約辨得出些許輪廓了。

引玉仰頭琢磨,方知浮雕述說的是靈犀城的舊事,包括靈犀城的由來。

蓮升見引玉神情專註,擡手摩挲墻面,說:“看出來了?”

引玉擡手指著浮雕上一騎獸之人,說:“此人騎犀牛奪勝,犀牛自斷靈角庇護此地,於是築城墻,建靈犀城。”

蓮升頷首,“是有幾分像。”

引玉睨過去,笑說:“以前在小荒渚時,我這看圖寫話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。”

“知道你夢筆生花,你說說,後來如何。”蓮升望向浮雕末段。

引玉撫著泥墻,徐徐而行,說:“豈料這人不信犀神,單信外邊的城隍老爺,他大修城隍廟,請來別處神靈,讓靈犀落了灰。”

“大不敬。”蓮升言簡。

引玉頷首,“城主此舉,註定要讓靈犀城氣運枯涸。但凡這地方有朝一日還叫‘靈犀’,犀神衰廢,靈犀城必也好不到哪去。”

“靈犀城註定有這一劫。”蓮升了然。

引玉忽然停住,唇詫異地張著。

“怎麽了?”蓮升問。

引玉嗤出一聲,眼中露出一絲忿慍,說:“此地有殺長子的惡習,歸根結底,厭的不還是女子?”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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